那是2002年的秋天,我站在你的坟墓前,看着你的碑文,心里泛起一丝丝的凉意,枯萎的野草在秋风里开始自残,身体的破碎因为随风舞动而颇具生机,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死前的回光返照吧。就如你临死前的挣扎,让我的脸上和手背上烙下你最后一线生存脉动。然后我把你推了下去。就这样,你以一种飞翔的姿势离开了这个世界。
我想那是2002年的秋天吧。我站在你的坟墓前,看着你的孤冢,嘴里叼着一根劣质香烟,烟雾缭绕,模糊了你的脸。你对我说,我好久没来看你的坟墓了。野草的丛生让它变得荒芜,没有了生机。所以你就郑重地告诉我,以后多来看看你的坟墓。我点了点头。然后你就走了。步履的蹒跚让我知道你真的苍老了,一种死亡般的苍老。
在2002年的秋天,我生病了。一种奇怪的病,让人死不了,但绝对也让人生不了。我躺在病床上,看着那张挂在我对面的日历,心里默默地计算我生存的时间。其实我看着那张日历是装装样子的,因为那样我就可以有事可做而让我变得安详。人就是这样,当无所事事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快要死了。你曾经对我说了这么一句话。我记得。所以我看着日历,心里却在数着我呼吸的次数。一呼一吸,然后再一呼一吸,就这样,我走完了我一生中最漫长的日子。
2002年秋天,最高兴的一件事情是你来看我了。那时候我还没生病,日子过还蛮健康的。我们两个喝了两斤二锅头。我酒力没你的深厚,所以就呕吐了很多。呕吐完之后我们仰头大笑。笑得很恐怖。事后我的邻居问我在那晚有没有听见鬼在哭泣。我笑着对她说,那应该是鬼在笑吧,怎么是哭呢?她一脸的严肃告诉我,她活了八十岁,难道还分不清楚鬼在哭还是在笑?接着还教训了我一句,你这小年轻,懂什么啊!对此我深感不平。于是我想跟她争辩下去,可是我突然清醒了过来,因为我猛然记起你那晚问我的一句话:我们是在哭还是在笑啊?就在那一刻,我出了一身的冷汗。
2002年的秋天,日子凉比一天了。我掀起铲子开始为你挖掘坟墓,你站在旁边告诉我要怎么挖。你的话很多,很罗嗦。就比如这一句吧,这是我的坟墓啊。你就说了十七遍。害得我跟你回答了十七次,是啊,这是你的坟墓啊。因为我加了“是啊”两个字,所以这样我就显得比你更罗嗦。对此我生了你很大的气,我把铲子扔在一旁,告诉你我不挖了。你听了这句话,好象很伤心,眼泪珠子在眼眶里老是不停的打转,这样搞我心里很内疚,毕竟我们俩是很好的朋友。所以我又跟你说我会帮你挖完的。你听了这句话,坐在轮椅上,精神有了一点好转。
2002年的秋天,那是一个天气阴霾的黄昏,风一直在呜呜地叫着。我有点害怕,对你说,我们还是回去吧。下次再来吧。你说你喜欢这种天气,适合自杀。但是我还是有点害怕。真的。现在回想起来,我真的很佩服自己当时的勇气。就那样用一把力,把你给推了下去。成就了那个空荡荡的洞,让它名副其实的成为了你的坟墓。在那一刻,我真的不知道你还会挣扎,我已经帮你掘好坟墓了,你还有什么牵挂的呢。
2002年的秋天,关于你的牵挂,我思考了一个秋天,站在你的坟墓面前。